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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論維摩經與般若經之比較
作者:親嚴
發布時間:2009/5/14

 

甲、前言
 
《維摩經》與《般若經》同樣是早期大乘佛教的經典。在初期大乘佛教興起運動中,《般若經》是被公認為最早出現之大乘經典,而《維摩經》則是建基於般若思想上,進一步具體表現出佛菩薩形象及大乘佛教精神的經典。本文試從幾個角度下,簡單比較一下此二經在若干地方之思想演進及其佛教精神之表現。
 
乙、二經的主旨
 
我們以《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及《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作為般若經之代表。從其主旨上看,《般若經》是著重於掃蕩情執,說明諸法之性空幻有,從而使獲得般若空慧的。《維摩經》則建立了實踐的方向,成就佛菩薩的救度精神及形象。二經相同之處就是同樣地以性空為其基本的精神,不過《般若經》著重於自身般若空慧的運用,而《維摩經》則將此精神具體表現於修行實踐之中。因此,在教化度他的意義上,《維摩經》是進步於《般若經》的。
 
丙、菩薩精神的顯現
 
人乘佛教是強調悲智雙運的,《般若經》亦不例外,不過,《般若經》的大悲心祇從發心上見到。例如《金剛經》中當須菩提問佛陀「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應云何住?云何降伏其心?」的時候,佛的答覆是:「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湼槃而滅度之。」
 
對於所有一切眾生,皆欲滅度之。這是大悲大願精神,有此大悲大願,般若經才有依憑,大乘精神才能表現。但是,經中佛緊接著卻說:「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這是依般若智的說法。依於般若智的立場,實無有不變的「我」,亦無有不變的「眾生」。因為「我」及「眾生」皆為因緣所生法也。在這段經文中,我們可以看出般若經的精神是稍有偏重於般若智的運用。亦由於依般若智,則知一切眾生皆因緣所生,自性本不實在。更因為是不實在,因此滅度方為可能。
 
《維摩經》則在佛國品中已經指出了菩薩的工作就是為了所化眾生而取淨土,為饒益眾生而成就淨土。這裏已顯出了菩薩不捨眾生的大悲精神。在文殊師利問疾品中,更藉維摩居士示疾而說出了「菩薩為眾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則有病。若眾生得離病者,則菩薩無復病。」「眾生病,則菩薩病,眾生病癒,菩薩亦癒。」經中更指出:「菩薩疾者,以大悲起。」
 
在這裏,《維摩經》明確地帶出了菩薩大悲心,要除眾生病苦的大乘精神。這個精神正是《般若經》所帶出而未有強調的。《維摩經》則將之表顯了出來,更有進者,就是《維摩經》將此修行實踐的進路指向於心,如經中說:
 
「若菩薩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
「諸佛解脫,當於一切眾生心行中求。」
 
這個修行實踐方向的指標在《維摩經》隨處可見。相對而言,《般若經》對於實踐道路的指向則未有如此明顯了。
 
丁、語言與實相
 
從語言方面看,《般若經》主張一切事物的概念不過是施設的名稱而已,即但有「假名」。而此假名並不指謂著有真實不變的事物,它們祇是言語上的東西而已。所以《金剛經》中常說:
 
「如來無所說。」
「說法者,無法可說,是名說法。」
 
但語言雖然不實,它也有方便於瞭解的作用,作為教化的指引則亦有它的價值。因此經中常常強調語言方便之價值,使弟子能於語言中得其言外之意。如《金剛經》中云:
 
「知我說法如筏喻者」。
「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如來說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
「如來說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
「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
 
經中例子隨處可見,都是強調語言之不實,不應執為實有。就算是佛、菩薩等,即不過是個假立的名稱而已,其中是缺乏固定不變的自性的。但我們又不能由否定其自性而進而否定其存在價值,語言是有教化的價值,因此,方便設立語言是有其意義的。
 
《維摩經》亦說出了語言的相對性。由於語言之不實在,每個言詞皆有成對立的、相反的言詞出現,因此,《維摩經》更能活用語言文字而不受其束縛,它往往用相反的論調來突出原來的音義,使人不停留於語言的層面上。如經中說:
 
「又問:空當於何求?
 答曰:當於六十二見中求。
又問:六十二見當於何求?
 答曰:當於諸佛解脫中求。
又問:諸佛解脫當於何求?
 答曰:當於一切眾生心行中求。」
 
在另一段經文中亦言:
 
「若菩薩行於非道,是為通達佛道,」
 
在這裏,《維摩經》表現出文字之相反相成性格。它以邪顯正,以聖顯凡,以俗顯真,充份利用了語言文字的性格來顯示出佛法的意義,所以,在對於語言的態度上,《般若經》與《維摩經》是應該一致的。
 
至於對實相的看法,《般若經》認為從最高的真實來看,事物終究是「不實在」的。由於事物是不實在,故一切法空,一切法沒有其固定之自性。換言之,一切事物的本性即是它們沒有固定自性,而此沒有固定自性的性質就是它們的本性。所以《金剛經》最後歸結云: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但這個事物的本來狀態我們怎樣才能把捉呢?《金剛經》指出我們要離開對一切語言事物的執著,當下即可徹見,如經中說:
 
「離一切法相,則名諸佛。」
 
真實是離開一切相對的語言概念來證取的。如《般若心經》中說:
 
「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滅。」
 
《維摩經》則對此實相有更精彩的描述。它將實相以「不二法門」來代稱之,取其不落二邊邪見、相對等的意思。在「入不二法門品」中,首先敘述了三十一位菩薩對於相對二法之見解,從通達相對二法而入於不二法門。跟著文殊師利總結了不二法門的內容:
 
「如我意者,於一切法無言無說,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為入不二法門。」
 
最後,當文殊師利反問維摩詰居士時,維摩詰卻默然無言。這裡,維摩詰用行動上真正顯示出不二法門的內容,因而文殊師利亦不禁讚歎他為真入不二法門了。
 
這段經文顯示出對實相的三個層次的描述。三十一位菩薩所表達的是證入不二法門的方法,即各自的證悟過程而已,而未及其內容;乃至文殊師利則具體地說出了不二法門的內容,但不二法門的內容本來是不可說,離文字語言的,而文殊師利仍不免用於語言,所以維摩詰便以行動來顯示真正的不二法門內容。這個默然無言正是最高真理內容之表達,難怪文殊師利見此讚歎不已。
 
如果我們將《般若經》與《維摩經》對實相的描述作一比較判別時,則二經都指出了「真實離言」這個觀念。但《般若經》則偏重於以言遣言,以文字遣文字,就相等於《維摩經》中文殊師利的說法。而《維摩經》則藉維摩詰之默言更進一步地表達出實相的內容。由此看出,《維摩經》是比較《般若經》清楚地說明了實相的內容。
 
戊、結語
 
從以上幾個比較,可以看出《維摩經》是順著《般若經》的理路而來的大乘經典。它繼承著大乘佛教的般若精神而加以發揮,將《般若經》中隱晦的實踐意義顯示出來。對於大乘佛教各方面的內容,如菩薩的悲願、菩薩的淨土、修行實踐的方向等,《維摩經》都有加以論述,由此奠定大乘佛教的基礎。因此,將《維摩經》與《般若經》作比較研究,是有助於我們進一步把握初期大乘佛教的思想演變,繼而瞭解大乘佛教的精神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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