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的發展,從原始佛教開始,經歷了部派時期,約在公元一世紀,進入了大乘初期。這時的佛教,一方面提出回歸佛陀本懷,發揚菩薩精神;另一方面則以般若思想蕩相遣執,弘揚空義。到了二世紀,龍樹出現,更寫出了有名的《中論》等著作,貫穿、融會了阿含、般若思想,成就了離二邊執著的中觀學派,被稱為空宗。但是在龍樹、提婆之後,教界出現了一些問題,那就是一些人對空理掌握得不好,把空講成是頑滅、惡取空。這問題本來龍樹在《中論》裡也已提到,指出外人誤以為空是什麼都沒有的錯誤看法,並以「以有空義故,一切法得成」來破斥、糾正他們。儘管如此,但隨後的發展,卻仍有很多人以為「空」是什麼都不需要,這樣,破壞了一切因果正法,破壞了佛法的積極性和建設性。
在這情況下,先有無著出來,說是彌勒菩薩向他傳授了一些重要的論典,著名的有《瑜伽師地論》等,這些由彌勒傳給無著的法門,是針對講空理講得不好,而從另一個方向——即從法相「有」的方向來闡述佛法。「法」是指一切事物,「相」是指一切現象。無著將一切法作為它有體性的存在,然後加以分析,讓我們了解到,這個現象可觸、可聞、可見、有體性,不過,在我們眼前呈現的這個物體,原來是有許許多多的東西組成。他們從「有」的著眼點做功夫,先承認事物有其作用及體性,不要看成什麼都沒有,但最後仍會歸於中道,教我們不要執著。由於這一派是從分析一切法的體相、現象著手,所以就叫「法相宗」,屬於有宗。
無著建立了法相宗,彌勒菩薩也可算是其開山祖師。不過,對於世上是否真有彌勒其人傳法抑或是無著假托彌勒慈氏之名,則尚有爭議。但歷史上肯定是有無著,他出生比龍樹、提婆稍後,約在三至四世紀。而把「法相有」的理路繼續加以整理、發展的,則是無著的弟弟世親。世親原來信奉小乘,他寫了許多著作,有千部論師之稱。著名的小乘論典《阿毘達磨俱舍論》,法相齊備,學理豐富,集小乘重要學說於其中,就是他寫的。這部《俱舍論》更被稱為《聰明論》,以表明其包容之廣,價值之大,令人讀完也會聰明起來的。據說,在無著晚年時,他覺得弟弟一直在小乘中發展,甚為可惜,遂假稱自己生重病,請世親回到身邊,然後教他大乘的東西。史上說,無著的《攝大乘論》,就是他特地為世親而寫的,裡面講出了大乘的優越處,把小乘的思想心態攝過來大乘。從此,世親轉向大乘,所寫的第一本論著,就是《大乘五蘊論》,此論可說仍是法相宗的書。
之後,世親把從無著那裡學到的「有」學,繼續發揮,建立了「有」宗的另一派——唯識宗。他將世間外界的所有現象,歸於心識所顯現,即一切事物為唯識所變,他特別強調識的作用。所以,到了他學說成熟時期,他寫了《唯識二十論》,晚年更寫了《唯識三十頌》,將全部唯識的學說,由這一百二十句的頌語組織、建立起來,這成為有心要學唯識的人必讀的論典。它是「有宗」裡極為精要的一本,內容包涵了分析世間事物的現象、八種識的性能、如何轉識成智等唯識的所有東西,以唯識的眼光,將如何依境修行乃至得到聖果的境、行、果全個過程都講了。
世親逝世以後,唯識的弟子們自然對老師的東西作出解釋、傳授。由於不同的傳承、不同的要求,以致在解釋的方向上有了差異。當時在註釋家中最有名的,即所謂十大論師,十大論師各有各的演繹、發揮,安慧是其中的一位重要人物,他正是《大乘廣五蘊論》的作者,同時期的還有德慧,加上稍後的護法,可說是十大中的表表者。還有一位陳那,在因明學方面也很出名。但成為大家的,一條是安慧的路線,一條則是護法的。本來在印度,安慧與護法是各有所長,彼此地位也不分高低,但在中國唯識學術界內,他的地位卻不是那麼重要。因為中國認為在唯識陣營中,護法的家法才是最正宗的。
造成這種看法是有其原因的:因為在中印時,佛教的有名的大學——那爛陀寺,唯識的學說在此曾發揚光大,當時正值唐代玄奘法師去取經,在那爛陀寺學習,他的師父叫戒賢,戒賢的師父正是護法,有了這條師徒相承的關係,因此,玄奘法師在印度學的自然是承接了護法一系的東西了。護法生命很短,只有三十歲左右,但影響力很大。弟子戒賢把他這套東西傳授了給玄奘,玄奘把它帶回中國,所有重要的唯識經典,可說沒有多少遺漏,所講的自然是護法的家數。
玄奘大師回國後,以護法的學說為主線,攝取各家的思想,糅合而寫成《成唯識論》,其意是將《唯識三十頌》的所有意思全部消化,成就唯識的新述說。因此,中國唐代也有了唯識宗,其中自然是以護法系統的為宗旨,而安慧可說是受排斥的。在此之後,唯識在印度可說已沒有什麼新發展。而玄奘法師將印度的唯識學傳承了過來後,又由日僧傳到日本。到了唐武宗滅佛時,有宗的經論都被銷毀,直到清末民初,楊仁山居士再從日本把經論取回中國,一時間,掀起了學習唯識的熱潮。現代學者霍韜晦在日本留學時,看到梵文的安慧的釋本,並把它譯成漢語,他認為這可以糾正護法、玄奘這系列的一些錯誤的地方;但另一學者羅時憲則不以為然,這可說是印度兩派的分歧延續到今天的反映。
在印度,無著著重法相的分析,建立法相宗;到了世親,則特重心識的說明,主張一切唯識所現,稱唯識宗。兩者對五蘊的排列順序與闡說重點有不同,但由於都是以有宗為源頭,繼續發展而成,關係密切,所以太虛大師乾脆稱它為法相唯識宗。當時在印度,論師的寫作習慣是先把內容寫成偈或頌,有時間再寫長行闡釋。但很多時候往往沒有時間再去解釋,這些偈頌就留下來給後人去做功夫。在中國,解釋經論的就叫「廣論」、「註釋」;連註釋也合起來再詮釋的,叫「疏」。《中觀論頌》是這樣,世親的《三十頌》也是這樣,寫完後沒有機會解釋,由弟子及後人再去註疏。而安慧所寫的《大乘廣五蘊論》,就是解釋世親的《大乘五蘊論》。
佛法主要是教我們如何破除自我的執著,解脫身心的煩惱和苦痛,因此佛陀說法不會講玄說妙,而是緊扣我們的五蘊身心,因此,在阿含經裡,說五蘊的經文比比皆是。而佛教又是講緣起的,所以,它不僅講身(色),也講心(受想行識);不僅講人,也講到我們與外界的接觸及相互的關係和影響,所以佛法的內容自然就包含了蘊處界三科。《大乘廣五蘊論》也是按著這樣的次序,首先從分析五蘊著手,把色受想行識所涵蓋的內容及作用等作詳細講解說明,然後也擴展到講十二處十八界。透過學習這本著作,同學可大致了解大乘唯識的基本觀念,從而建立起學習唯識學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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