毎年復活節假期,各界的活動都特別的多。今年收到消息,說香港慧觀禪修會請來泰國禪師,在大嶼山法航精舍舉辦一個名為「動中禪」的十天禪修營。乍聽名稱已覺很有新意,再經老師輕輕鼓勵,遂決定抱著充滿好奇的心,親身前去體驗一下甚麼是「動中禪」。
每次去參加不同的禪修營之前,我都會謹記一位禪師曾經講過的話:「要暫時空掉自己既知的,以尊敬的心去學習別人的法門。」這次專程從泰國飛來主持的禪師,是隆波田的弟子隆波通,他是一位平易近人、富幽默感的長者。從旁負責翻譯和輔助他的,是他的弟子鄧師兄,一位修行嚴謹、言行温和誠懇的年輕人。營內的作息是清晨五點起床,晚上十點熄燈。每天坐禪七節,每節一小時,期間坐禪是和行禪相間的。每天早上有工作禪時段,下午有小組小參,晚上則有答問或是播放錄音帶法談。秉承著南傳佛教的傳承,營內奉行止語和過午不食。
入營第一天便由一位師姐示範和解釋甚麼是「動中禪」。原來,「動中禪」基本上是一套簡單的手部動作:首先盤腿而坐,垂下眼皮稍稍向下平視。雙手平放雙膝上。輕輕舉起右手至齊肩的高度,然後將它放到腹部位置上,輕輕舉起左手至齊肩,也將它放到腹部上。跟著再次舉起右手至齊肩,這次是將它放回到右膝上,舉起左手至齊肩,放回到左膝上。週而復始,不間斷地重複著同一組動作,直到引磬響起為止。重點是將專注力放在每一個動作上面,對每一個動作的過程都要了了分明,從而培養正念。
規律化的動作不難掌握,自問以我宣隆禪的經驗,基本專注力的功夫總該有的……吧?可為什麼接下來的兩天,竟漸漸生起了昏沉的感覺呢?而且那昏沉的感覺還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卻我的眼睛由始至終都是睜開的啊!都不知道開著眼都可以打瞌睡的!?幸好,昏沉也是有解藥的,那便是痛。當然輕微的痛,昏沉是不屑一顧的。中度的痛呢,昏沉是知道的,但還是賴著不走。非得等到痛開始張牙舞爪了,昏沉才溜之大吉。所以在那樣的時候,我還真是挺歡迎痛的哩!
劇烈的痛,很自然地將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直至我忽然驚覺自己的手部動作做亂了!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發現一心無法二用。下午小參時報告禪師,得來的答覆是轉換姿勢,以避免讓痛楚分散了對動作的專注。聽後內心矛盾,似乎與我一貫的理念和訓練都有別。可是,我不是說要空掉自己的嗎?苦苦思索,如果當精進和執著變成僅是一線之差的時候,我要怎麼樣做,才能達到不偏不倚呢?心感困擾,覺受和動作就越顯得無法平衡,惡性循環,無所適從。怎樣才能走出這個困局呢?再三掙扎之後,我終決定放手一試,遵照禪師的指引,看看能否帶來突破。不料,腿才一動,就馬上痛入心扉,無法動彈。進退不得之下,唯有悽慘地坐在那兒,等著引磬的響起。
痛定思痛,我決定不再搖擺不定。如果那麼害怕一心二用,那麽就面對一心二用吧。鼓起勇氣,踏入未知的範疇。起初,心確是表現得那麼地不適應,以致反覆不斷地落入動作和覺受的拉扯之中,疲於奔命,艱辛吃力。唯有無限擴大忍耐,咬緊牙關,奮力堅持。到了第五天,終於曙光初露,在我完全沒有干預的情況之下,心自發性地慢慢穩定下來了。漸漸地,它不再忙於兩邊游走,而是彷彿退後了一步,靜靜地看著手部動作的每一個過程的同時,也清楚地知道覺受的起伏。覺受,並沒有因此而有所減退,反之,好像要示以顏色似的,強烈的痛覺有時顯得更加囂張猛烈,氣燄逼人,但這時的心已變得集中,平穩,而不再被動搖了。至此,我才真正體會到,風動幡動,果真都祇不過是自心的擾動吧了。
一切方便法門,無非是自佛陀以來,所有發大慈悲的智者,為了引導不同根性的眾生向於解脫,而苦心設立和傳承下來的。祇要我們懷著至誠的信念去全心投入,努力不懈,那麼不論我們去到哪個環境,學習哪個法門,我們都必定能夠提昇靈性,蒙受到無上的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