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佛教界有四大王：茂峰老法師是慈悲王，筏可老法師是福報王，海仁老法師是楞嚴王，遠參老法師是法華王。遠參老法師因專弘《妙法蓮華經》（以下簡稱《法華經》），並有獨特的見解，故香港佛教界稱他作法華王。

法華王遠老法師依據《法華經》，提出佛教有權實之別，並主張唯有一乘法才是究竟的。同時，他破斥其他不辨權實的法，也抨擊不如法的現象。關本願老居士接受我們訪問時表示，也因為如此在一些人眼裏，「遠老的極力提倡，卻變成倒人飯碗，導致教內部分人士以『大魔王』稱呼他。」。此次訪問在社長劉錦華老師的安排下，我們邀請到關老居士，於明珠佛學社與我們暢談她追隨遠老學佛的點滴。

不懂中文，卻能背誦《普門品》

關本願老居士現年九十二歲，是遠參老法師（1873-1966）的皈依弟子，「本願」是老法師給她取的法名。在明珠佛學社，大家都稱她「二姑」。雖然二姑年過耄耋，但仍中氣十足，對答如流，沒絲毫的老態。說到關鍵處，二姑還琅琅上口，引出原文予以佐證。

對於經句原文，二姑能夠信手拈來，然而不說不知，原來二姑沒受過學校的正規教育。她說：「我不識字的，小時候爺爺不准我們進學堂讀書。」雖然如此， 在遠老的薰陶下，二姑卻能夠讀懂整部《法華經》，以及背誦〈普門品〉。

二姑回憶七十多年前求法的情況：「遠老法師在戰後回來香港，那時他有兩處道場——大嶼山地塘仔的華嚴閣和大坑的光明台。遠老除了在這兩處開講《法華經》等大乘經典，還受人禮請到其他道場講經。

「我很喜歡聽遠老講經說法，所以只要他開講佛法，我都參加。那年代大家求法心切，即使交通不便，大家也非常踴躍。要講完一整部經典，需要花頗長時間，所以有些人為了聽法，甘願辭去工作，以慧瑩法師為例，她還沒出家前是位老師。某年，遠老在黃大仙宣講《法華經》，她為了聽聞遠老講經，便找老師幫她代課。」

問及二姑追隨遠老法師的原因時，她簡單地說：「因為聽後心非常歡喜、自在！」二姑因某些因緣，沒機會接受學校教育，然而信仰卻令她能夠背誦經典，懂得箇中道理，並於生活中實踐。就這點來看，二姑心裏的歡喜與自在不難想像。那麼這位令二姑心感歡喜和自在的老法師，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的教法又是甚麼呢？

遠老的維新佛學

「遠參老法師，是廣東雷陽吳川人，幼年父母雙亡，四、五歲便欣慕出家。」當時遠老法師遇到一位齋公，介紹他到東華山靜齋老和尚處作隨童。老和尚看到遠老時，對他說：「你不如出家。」就這樣，遠老便跟老和尚出了家。

遠老的哥哥回家掃墓時，知道弟弟去了當小和尚，頗不高興，隨即將遠老接回家裏，讓他在店中工作，並送他去讀三年私塾。然而，遠老還是喜歡出家的生活，八歲時又回到靜齋老和尚那裏。

「遠老天資聰穎，辯才無礙，不管用甚麼語言問他問題，他都能夠回答。」五十歲左右的遠老，發覺現實中的佛教與理想中的佛教存有差異，於是提出維新佛教。「維新」是革新的意思，革新甚麼呢？從二姑說出維新宗旨便能得知，「扶持如來正法，肅清教內邪言，建立佛徒良軌，普遍大地弘揚。」她並補充說：「遠老法師教導，這是學佛的人必須謹記的。」

現實中的佛教

當時的佛教是怎樣的呢？慧瑩長老尼（1919-2013）在紀念遠參老法師的法會上，這樣說：「當時整個中國佛教，思想理論方面都是真常唯心和本體論，表現出來的形式，走不出祈福、消災、超薦、度亡，多帶有神秘色彩，注重依他、方便、圓融。理論上很深奧，不過，好像千篇一律，沒有甚麼特色，形式上很熱鬧，很多人歡喜，也容易做，同時也得到可觀的利益，但不是佛法的利益，只是世俗的利益。」

遠老法師認為這種型態的佛教，不但與佛法不相應，而且遮蓋了佛教的本來面目；長久如此，勢必令佛教衰落。他於是對這些不合佛理的現象，作出猛烈的抨擊。如果說這型態的佛教不合理，那麼在遠老心中，甚麼才是真實的佛教呢？

理想中的佛教——一佛乘

在遠老心中，真實的佛教是「一佛乘」——成佛是眾生的唯一歸趨。一佛乘這概念源自《法華經》，經中明確指出：佛陀說法，是為了引導眾生開示悟入佛之知見。

佛法有世、出世間種種法門，這些法門可用「五乘」概括，五乘包括：人、天、聲聞、緣覺、菩薩乘。從佛法的重心來說，人、天乘是共世間的，不是佛法的重心；相反，出世間的聲聞、緣覺、菩薩乘（或稱一佛乘）這三乘才是佛法的重心。

不過，三乘中誰是究竟？大乘佛教存有爭論。三乘究竟論者，認為聲聞、緣覺、菩薩（大）乘，各自可到達究竟涅槃。相反，一乘論者，譬如遠老法師，則認為只有成佛的一大乘才是唯一究竟歸趨。

或者有人會問：既然三乘中已包含大乘，這何需再獨立出一乘呢？其實，當三乘並列時，大乘只屬到達究竟涅槃的其中一種，其他二乘也能到達究竟涅槃；不過，當主張「一乘」時，便只承認唯有大乘才是唯一的究竟歸趨，此觀點否定了「三乘共坐解脫床」的說法。

《法華經》主張一佛乘，認為二乘的涅槃是方便法，是佛陀為暫時解除二乘行人恐懼和疲苦，所施設的「化城」，經中稱這種方便為「權教」。《法華經》的要旨，是開方便門示真實相，或簡稱「開權顯實」，最後廢權立實，方為佛陀出世的本懷。

對佛教中不如理的現象，遠老強烈批判；對佛教中不究竟的方便，遠老直接破斥，於是佛教界有些人稱他為「大魔王」。1966年遠參老和尚示寂後，二姑便來到明珠佛學社，親近明慧老法師，因為明慧師父「破邪顯正」的思想，正是遠老的「扶持如來正法，肅清教內邪言」的縮影。二姑則徐徐說道：「我是幸運的，在這個世代聽到了正法！」

參考資料

何翠萍筆錄（2008），〈慧瑩法師在遠參老法師圓寂紀念法會上的開示〉，《妙華佛學會會訊》

明慧法師，〈出身〉，《遠參老法師紀念集》

昭慧法師，〈「三乘究竟」與「一乘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