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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正語
作者:如流
發布時間:2021/3/28

印度古代人民是十分重視音聲語言的民族,他們認為,真理的聲音是源自天上,是天啟的、是神聖的、是永恆常住的。因此,真理法義須要以音聲背誦方式來傳承。佛教也不例外,早期佛教聖典結集都是口耳相接,以背誦方式來世代相傳,一直流傳了好幾百年,直至公元前一世紀才開始使用文字來記錄經典法義。

 

佛陀的清淨梵音

佛陀教示弟子,其說法內容必然是對應於解脫目標,既然語言音聲如此重要,經典中記載佛陀教化弟子時,語氣每每是清靜平和、循循善誘的。佛陀十分重視語言的傳遞性和感染力,因此正確的口業也是被認為是修行重點。八正道中正語是一支重要的業行,而其內容便是十善業道中的「不妄語、不綺語、不兩舌、不惡口」,都是表達了口業戒行方面的重要性。

阿含經中記述佛陀對弟子說法,大都是和顏悅色,簡單直接而清晰,令弟子如沐春風,虛心受教。《金剛經》亦云:「如來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語者不異語者甚至佛陀之三十二大人相中,其中正有一相是「梵音相」,顯示著佛陀之音聲,清淨微妙,猶如梵音,宣暢無上正法,令聞者歡喜。因此,後代佛教大師在說法度生時,多會表現出溫和善巧的一面,少有呵罵弟子,或以雜穢語言作為教化弟子手段的。

 

禪宗活用語言教化

佛教傳來中國,隨著不同譯經師把佛教經典翻譯成典雅文字,讓人研習流傳。佛法在中華大地展開了廣泛流布,好像天雨一樣潤澤大地。經歷五、六百年吸收消化,逐漸形成不同流派,為對應不同根機眾生,傳教大師運用不同技巧,建立不同宗義。到了唐代,便開出燦爛的花果,大乘八宗相繼建立,為不同根器的眾生,帶出了不同的教化。

其中禪宗便運用了另類方式來進行教化。禪宗最初以坐禪為主,強調真修實證,反對以傳統經教文字作傳教標準,主張「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當然所謂「不立文字」者,並非否定文字,不要文字,祇是不拘泥於文字而已。「教外別傳」也即是不依經教而另設施教手法。因此在教學方式之中,他們重視離文字相、離語言相的「以心傳心」教化手段,試圖突破語言教化的局限。

 

語言對破手段

禪宗由六祖惠能開始,開始活用語言作為教化手段,旨在對破弟子在槪念上的執著,惠能在《六祖壇經》付囑品裡,便以「三十六對」的對破手法來教示弟子,教他們以相對二邊語言來對破眾生的執見。他對弟子說:

動用三十六對,出沒即離兩邊。……若有人問汝義,問有,將無對;問無,將有對;問凡,以聖對;問聖,以凡對;二道相因,生中道義。

六祖曉示弟子們,在教化眾生的時候,要以三十六對法,針對他們問法內容而以另一相對邊的觀念來否定它,令對方摒除二邊執見,由此悟入中道。因此對於語言作為施教工具上,予以靈活處理,由此開啟其端。歷代禪師更掙脫經典的桎梏,活潑使用語言於教化手段上。

 

正語的意義

禪宗大德認為,修行旨於解脫,解脫即是破除根本煩惱的纏擾,破除自我執見,得大自在。誠如佛陀所說:「吾如良醫,應病與藥」。這即是說,佛陀猶如大醫王,順應弟子的病情而予以不同的藥方,務令對方病癒。在教化上也是依據弟子的根性、境遇而施以不同方便的教化,以求對方解脫為終極目標。而在語言工具的運用上,禪宗解讀經典所說「一切微妙言詞皆是佛說」的意義,認為是能夠對破弟子執見,使正向於解脫目標者,便可說是正語了,至於使用語言的方式、態度、內容,反是其次。故此禪宗大師們一反以前傳統佛教的溫純傳教方式,而使用多元化的語言教學模式。在禪語錄的記載裡,看到禪師們有時為了破除弟子的執見,更是施以極其激烈的語言。例如著名的馬祖道一禪師曾經對弟子百丈懷海突然大喝一聲,令其瞬間開悟,但亦令百丈禪師耳聾了三天。這個針對百丈禪師令其開悟的怒喝,在修學的意義上,也可算是正語罷。

在禪宗史上,以叱喝作為教化的禪師很多,最有名而影響極大的可算是臨濟義玄禪師了,他在開悟前是一個極其謙遜用功的青年,但向其師黃檗禪師三次問法,卻三次被打,之後轉到大愚禪師處,終於徹悟佛道。後來他揚名天下,創立臨濟宗,成為禪宗一大宗派。他以粗暴傳教方式著稱,而以「喝」之教示聞名,留有「臨濟四喝」等眾多教化公案。

到唐末年間,禪師運用語言作施教手段已經是千變萬化,更有甚者,到北宋時,有禪師以豔情詩來表示悟道而得到印可的,例如圜悟克勤禪師的悟道詩:

金鴨香銷錦鏽幃,笙歌叢裡醉扶歸。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

      如此豔情之詩句亦成為禪宗悟道之正語,可說是禪宗完全解除語言環境的束縛,擺脫世俗觀念的枷鎖,善用微妙語言來表達悟道的又一範例。

 

語言的威力

在禪宗看來,語言雖然是教學的工具,但其威力的確無窮。阿含經中有記載佛陀在教化弟子的時候,往往可令弟子在對話之間,悟入清淨法流,更有直達了脫生死、證入阿羅漢之境地。故此適當的言語教化,是可以發揮極大效果。

《大智度論》初品說:「佛法非但佛口說者是,一切世間真實善語、微妙好語,皆出佛法中。」由此可見,佛典中對於語言態度是開放的,不但佛陀所說的是真實理法,世間凡是能表達真理,能達致解脫的,皆可稱為佛語,皆是佛法。

不過,在運用語言教化的手法上,有時過分軟弱的語言未必能產生適當效果;反過來說,過分粗暴的語言亦會令學者反感,形成反效果。如何拿揑這個微妙語言的運用標準呢?這必然是施教者本身已具備解悟的體驗,清晰看到弟子的根性,找到適合用於他的方法,方能使用適合對方的突破性教法。否則的話,當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更會窒礙對方的求法熱誠,這便得不償失了。

因此我們若未能掌握佛陀教化之奧義,同時尚未了解求學者之根性的話,相信還是好好地使用正常語言來進行佛法傳播,這才是更為穩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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