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作為一名佛教徒,但抉擇佛教作為終身信仰的原因,則可能各有不同:有些是受傳統思想影響,相信佛能保佑他們平安富足;有些是期盼來世往生西方淨土;也有是從哲理上探究,認為佛教詮釋世界現象較吻合自己的看法……。總之,都各有其因緣,而我自己少年時卻是接近基督教,到浸信會上主日學,唱聖詩,後來經歷了人生大半世的時光,幾經滄桑,在五十多歲時,接觸了佛教,並決定踏上學佛之路。
這個曲折的轉變過程,應是在讀中學開始,那時閱讀了各種書籍,受各種思潮的影響,逐漸思考人生的意義和方向,開始對基督教教理感到不滿足,而為了追求理想世界的人生,最後毅然離家出走,離開了出生地,並接受多年的無神論教育。
二十多年後,當我經歷崎嶇,重回故土時,面對的是理想幻滅、家庭破碎,無力生計。在身心陷入極端困苦的狀況下,我希望在宗教信仰上找尋離苦之道。對於以「神創造一切、主宰一切、信主得救」的理論,我未能信服;對命定論我又不甘心,而對於拜神祭祀、怪力亂神等邪說,我都誤認為這是佛教,是迷惑信眾的。但因緣不可思議,無意中一位友人借了《佛教的精神與特色》及《正信的佛教》兩書給我看,我才知道自己對佛教的無知和誤解。於是我去找聽佛學的地方,並說自己不是要去只重燒香拜拜或純研究學術理論,而是去解決人生苦痛問題的機構。就這樣,終於遇到一位朋友的父親是「明珠佛學社」的社長,他就建議我去佛學社聽課,於是我便到了那裡上佛學初階班。
課程開始先介紹佛陀生平,之後就講佛教的基本理論——緣起、四聖諦、三法印等等,而佛陀正是出四門,體悟到世間的苦,才毅然捨棄王子的豪華生活,出家修道,知法、悟法。他所體悟和教導的,便是指出苦之成因和滅苦之道。這些教導正正對應了我想要解決的問題,因此儘管當時很多名相都是我第一次聽到,但卻深深吸引我聽下去。從此我就一直上中級班、經論班、佛教發展史班。與此同時,我也開始閱讀一些印順導師的著作,如《成佛之道》及《佛法概論》等妙雲集的書。從中更加深了對佛教的認識,知道它確實指出苦之成因及脫苦之法。
從佛法的教示中,使我了解到一切事物都是依因緣變化而生滅,生命正是在眾多因緣剎那變化中默默地流轉,我們不知道五蘊也是緣起緣滅,卻執實為獨存不變的實我,不斷追求五欲的滿足,這必然陷入無邊苦海;反之只有知道無常、苦、無我,貪欲盡,才能從苦中解脫。由於知道這些道理,明白自己應如何去改變生命的走向,從困苦中走出來,因此在聽佛學課後第二年,我正式皈依了佛教。
但佛學不僅是學術理論的探討,更重要的是生活中實踐。斷障從理入,卻必須以事磨練;以理入事,以事證理,才能達到預期效果。也就是說,必須在聞法基礎上,進一步通過實際生活的思考、實踐、鍛練。而我自知煩惱多,記憶差、毅力弱,怕說時容易行時難,所以後來也在聞法同時去參加一些道場的短期禪修,以期加強正念正知的力量,通過心智的覺察力訓練,推動以正見放下我執我見。
正是遵從佛法的指引,經過不斷努力,終於感覺自己有所改變,從過往的多愁善感、悲觀失望的人生,逐步轉向平淡開放,痛苦漸消失,煩惱漸減少,對名利物欲固然看淡,對情執也慢慢地放下了。
例如對孩子父親的關係上,就是以佛法使自己從哀怨到忍受,再到放下,經過一次次不同場合的相見,一次次地提醒因緣無常變化,一切不須執著,最終接到他現妻子電話,訴說他病重,通知我去看他,以至最後我在湖南旅遊時,收到他病逝的消息,我的心都保持很平靜,在長沙開福寺大悲殿佛像前,祈願他一路好走。另外,又如在待人接物時,由於看問題時我見較嚴重,常起分別心乃至瞋心,但因加強了覺知力,心中有正見,瞋心一起便覺察,即使未能即時克服,至少會反省,提醒自己,雖然現在仍未修到無瞋起大悲心,但至少在人際關係上有了改進,能和人融洽相處。
直至現在晚年,佛學仍指導和支持我如何安然面對生老病死,前年患了胃癌,去年染上新冠疫症,感謝心中有了佛法,使我平靜接受,沒有任何焦慮,平靜地度過。
學佛三十多年過去了,對佛教從誤解到了解,從不屑一顧到感恩、尊崇、皈依,正是它教會我脫苦之道,使我從背負苦痛、對生命無望的人,逐步走向放下、輕鬆、安穩、自在。在這過程中,深深體會到佛教是一個目標清晰、慈悲理性的宗教,它教導我們離苦的方法,完全是有理可循、有跡可尋,在生命中可踐行的。由此我更深覺自己抉擇信仰佛教是正確的。今天雖然離解脫成佛目標還很遠,但我一定會堅持在學佛的道路上走下去,期盼來生再到人間,繼續向目標努力!